他只是在笑。

    后来我才知晓这一切都是他精心谋划的,目的是为了接近我。挹天癒说,我对不起你。

    和凤翥撑起身,歪斜地靠在沙发背上,他的眼珠子转了转,落到窗边去了。过了一会儿,他说,我早就知道这回事,挹天癒,我不想怪你,你没必要自责。

    挹天癒安静地看着他,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。

    我们之间,不只是这个问题,还有其他方面——你理解吗?

    和凤翥垂下头,透明的液体从他的眼眶中一点一滴地渗出来,他用手背抹去,仍是潮乎乎的一片。那是一场无声的落雨,尽管在上海这座城一年四季中有那么多日子正在落雨,过去、现在或是未来,某一日台风过境将带来一场更加声势浩大的落雨,但从没有一场雨能像当下,以一种丝状的阵痛溢流进挹天癒的心底。他下意识地握住和凤翥的手腕,想要凑近给予他一个安抚的亲吻,却被对方立刻挣开。

    挹天癒,我们不能再这样了。他说。十五年前你在学校的榕树下向我求婚,给了我一枚锆做的钻戒——那时我们贫穷又快乐,也没有经历生死别离。可做了父母后,人却越来越想回到以前的人生了——人如何能这样自私呢?对不起,挹天癒,现在我要将这一切还给你,起码你还可以继续以往的生活——

    挹天癒低头看去,他的手中躺着一叠A4纸打印的文件,版头写着离婚协议起草。和凤翥卷着他惯用剃须水的清香过来,如同每次大雨过后,石板上蒸腾而上的情欲,在他的颈侧留下湿漉漉的吻。

    他往他的手心塞了一个丝绒皮的小盒。挹天癒不用打开也知晓里面装了什么:那是一枚伤痕累累的廉价戒指,一记被现实呼啸吞噬的承诺,一段保质期为十五年的爱情。